從鼓浪嶼娛樂場到人民體育場

——解讀鼓浪嶼世界文化遺產背后的故事

廈門觀察記者 林麗明 林澤貴

鼓浪嶼日光巖腳下，黃家花園以東，中華路以西，有一塊足球場大小的綠茵場地，現被稱為人民體育場。人們經過此處，經常看到有人在踢球，或者舉辦活動，多半以為這只是個稀松平常的足球場。殊不知，這個足球場可不平常，實際上，一開始它并不是足球場，而是娛樂場（Recreation Ground）。作為鼓浪嶼世界文化遺產要素之一，鼓浪嶼人民體育場的前世今生頗引人關注。

近日，廈門市社科院《鼓浪嶼研究》編輯部主任、文史學者、譯者詹朝霞經過研讀一批英國國家檔案館原始英文文獻，發現鼓浪嶼人民體育場背后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

追根溯源

人民體育場的前世今生

在許多人的印象中，鼓浪嶼人民體育場（以下簡稱“鼓浪嶼體育場”）就是足球場，其實不然。“實際上，鼓浪嶼體育場經歷了多次名稱的改變，從其中我們可以發現其用途的演變。”詹朝霞說。

文獻資料顯示，鼓浪嶼體育場自1872年7月30日，由時任美國駐廈領事李仙得（Charles .W.Le Gendre,1866—1872年在任）購得以來，迄今已有151年。其名稱幾經變更，最初的注冊名稱為Gricket Ground（板球場）。一張美國康奈爾大學圖書館館藏19世紀80年代鼓浪嶼老照片明確標識為Gricket Ground。說明至少在19世紀80年代前，此場地主要用于板球活動，并且以此命名。但在一份1876年4月30日的文書中，出現Recreation Ground（娛樂場）的表述，說明Recreation Ground的名稱至少自此開始使用。據此推斷，很有可能在一段不短的時間，即自1872年至19世紀80年代，鼓浪嶼娛樂場及板球場同時并稱。但在1915年10月制定的《鼓浪嶼草地網球及板球俱樂部規則》中，依然出現板球，說明板球一直是當時一項重要體育活動。同時，也表明鼓浪嶼體育場當時的主要用途是戶外公共活動，兼具草地網球、草地板球、羽毛球等體育活動。

至于作為足球場，至少也是1898年之后的事了。因為其時英華書院創辦，英國人洪顯理組建虎、豹、熊、獅四個足球隊進行訓練，鼓浪嶼的足球運動方才興起。之后，足球漸漸成為體育場的主角。與此同時，在當時鼓浪嶼人的口中，體育場被稱為“番仔球埔”，意為洋人踢球的地方。新中國成立之后，體育場更名為“人民體育場”。2011年，為紀念馬約翰教授，體育場更名為馬約翰體育場。

所有權變更

公共用途從未改變

英國國家檔案館文獻檔案附錄中詳細記錄了鼓浪嶼娛樂場的購買過程——1872年7月30日，李仙得從8位中國人手中購買了9個地塊或地基的永久租賃權，并同時將其轉租給英國商人——德記洋行的帕特森（John Paterson）和怡記洋行的佩伊（Randall H Pye）。購地款1305美元由帕特森、佩伊支付給8位中國人，李仙得象征性地收取1美元轉租金。此次交易登記于美國駐廈門領事館契約簿第84頁到86頁，契約中對9個地塊或地基的四界有明確的描述，其位置和面積與現在鼓浪嶼人民體育場幾乎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1875年9月13日，佩伊以850美元將其擁有的產權轉讓給帕特森。1876年4月30日，帕特森以1700美元將鼓浪嶼娛樂場轉讓給廈門外國人道路委員會。1902年，道路委員會的職能轉由《廈門鼓浪嶼公共地界章程》下設立的“工部局”接管。1913年，由于英國商人佩伊和帕特森離開廈門，卻沒有指定專人處理其在廈事務，美國領事因此主張財產所有權歸還美國政府。詹朝霞說：“美國領事與英國領事就鼓浪嶼娛樂場的所有權歸屬問題展開爭論的關鍵點是，原始契約中約定的公共用途是否得到了尊重，以及所有權轉讓是否有報備美國領事館？雙方公函、電報你來我往，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官司一直打到北京駐華公使。不過，從雙方列舉的檔案文件顯示，不存在美國領事所指出的原始契約執行有瑕疵的指控，爭議得以暫告一個段落。”

從板球場、娛樂場、番仔球埔，演變為現在的鼓浪嶼人民體育場、馬約翰體育場，歷經151年，改變的只是名稱，而用于公共用途和體育活動的原始契約約定沒有改變。“令人高興的是，鼓浪嶼體育場至今仍然用于公共活動和足球、橄欖球比賽，堪稱文化遺產活化利用的典范。”詹朝霞說。

福建省足球協會副秘書長、鼓浪嶼足球協會會長何泳三告訴記者，每逢周末節假日，這里常常舉辦英華校友俱樂部和國內足球俱樂部元老足球隊交流活動，4月29日，這里還舉行了鼓浪嶼馬約翰杯安踏兒童足球系列賽。

深度挖掘

文史學者的不懈追尋

談及探究此事的緣起，詹朝霞說，她一直對鼓浪嶼體育場歷經一個半世紀而作為公共用地和體育活動的功能一直沒有發生改變這一事實深感好奇。正好廈門大學外文學院王海副教授此前在英國訪學時，曾于英國國家檔案館中搜集發現了大量有關鼓浪嶼娛樂場的英文原始文獻資料。王海送了一份紙質副本給詹朝霞，希望她能夠對此進行進一步研究。這正好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她就爽快答應了。

鼓浪嶼申遺成功后，如何守護文化遺產、傳承歷史文脈，如何活化利用文化遺產，是值得有關部門和文史研究者深思和為之努力的事情。詹朝霞對這批英國國家檔案館文獻的挖掘、梳理和解讀，為研究鼓浪嶼早期土地租售、產權流轉等方面提供了真實生動的個案，為鼓浪嶼世界文化遺產價值深度解讀提供了新視角、新思路。